忆之信仰

 

老妈手舞足蹈地照着菜谱做着菜，另一边音箱里大声地放着音乐。

此时是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——儿时每每睡前的“催眠曲”，许久未曾亲近了，现在一听，竟全是令人失落的熟悉。

有那么多心情都没有死去，只不过沉睡良久罢了，本以为忘了，一经唤醒，就会让人百感交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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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可怕的是有些东西根本就未曾远离过，你一遍又一遍地骗着自己：它已经死了。实际呢，它还在心里，像魔鬼，像河流，又像风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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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假四天，没写作业。困了就躺床上，不想睡就做俯卧撑，乐此不疲。觉得大脑太闲了，就捧起几本书来读。自己都佩服自己，三本余秋雨散文，以及零零散散的一些诸子百家，就这样被我混混沌沌地读完了。

读到《列子》里的一篇时，感觉特别受用。故事说的是生在燕国长在楚国的人，老了终于有机会回到燕国。同伴指着各种地方“这是你的祖宅，那边是你的祖坟”，燕人泣不成声。“嗨，我骗你玩儿呢，这是晋国”同伴说。等到真正到了燕国故里，见到真的祖宅祖坟，这位燕人反倒没什么悲伤的情绪了。

我当时就想，任何悲哀与伤感不过是人们强加给自己的一种情绪罢了，心里的假象消散了，剩下的不过是一些虚无而已。这种想法对任何人来说无疑都是一种解药，更何况于我。读《庄子》时也有同样的感受，我当时只是惊叹于先秦人的智慧，真的能帮助人们获得解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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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也只是暂时的解脱。

当我终于开始渐渐以为，一切的情感心迹只是一种虚无和空洞时，我开始发现，自己反倒活在了更大的虚无与空洞之中。这几天有无数次都是这样：眼睛酸涩，闭上眼睛，把书合拢，感动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的困惑——那真正拥有过的是什么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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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个世界得到的全是迷惑，好在还有梦境。

人有的时候真是很神奇，多久都没有做过梦了，这些天它们却一齐袭了过来，一晚上能被梦境彻底包围住。好像安排好了似的，当你好不容易在现实世界不去梳理那些盘根错节，上帝就送给你那么多新的孽障，赌气似地不让你大彻大悟

说到底还是自己境界不够。

而我无奈地发现自己开始被这些梦俘虏——它们美得能让人半夜惊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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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梦见我们一起坐地铁，去新中关，看的什么电影忘了，也许是《钢铁侠2》，然后就那么幸福地拉着手，去唱歌，我为你打一辆车送你回家，你上车前我浅浅地吻你一下，你笑了，虎牙露了出来。

我也笑了，那时已经醒来。嘴的弧度终于开始变得僵硬，甜蜜的笑变成了傻笑，傻笑变成了不自然的心悸神情。

真的，多美的一个梦。我以为这一切早该忘了，可最后就这样地让自己全部沉浸在了其中。想到庄周梦蝶，如果梦和现实是两个完全无关的世界，那么至少有一个世界那么美，又何必执着于哪一个世界更加重要呢。

可我骗不下去自己了，我清清楚楚地知道，梦就是梦，现实就是现实。

原谅我原谅我们这些凡夫俗子，列子的冲虚到不了，庄子的逍遥到不了，能到的，不过是自己的那一座孤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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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又来了。

一个老师在一个班级里点名，“张小伟”“到！”“张小婧”“到！”，然后画面变成了你和我现在的样子，你大笑着锤着我肩膀“你就不能取个文雅点儿的名字吗？！”

醒来后，我想起我们曾有那么多次这样不顾忌地一起大笑过，有那么多好笑的事一起分享过，然后从头到尾地，每一件事，刻骨铭心的，早已淡忘的，这时候全涌了出来。原来一些刻意去想都未必记得的曾经，这时候却那么神奇地清晰地浮现在眼前。

原来已经动了情，还动得那么深 。

不管我以前抱着多么游戏人生的态度，心里时常告诉自己多么不在乎，放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意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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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前太蒙蔽自己的感受，到今天一些事情才能彻底想明白。

尽管我嘴里经常说着“未来”与“永远”，但想一想，心里未曾真正关注和重视过“结果”。一上来就选择燃烧，自以为够明亮够绚烂，但是有些东西烧过了，烧疯了，就真的没了，徒留灰烬。

也曾信誓旦旦自己已经明白已经懂得这些道理，好不容易能有这第二次重来的机会，但到头来给予的还是伤害。

于是到今天才终于看开，全是报应。一个人累积给了别人多少痛楚，自然有一天它们会全找回来。人为什么渺小而又可笑，就是在于他们总是在错过，珍惜，错过，珍惜这样的后知后觉中将美的事物消耗殆尽。

但是还是要感谢自己，最后终于能客观平静地审视这一切。一个人知道自己生的意义才有资格选择死亡。一份感情也是如此。彻底明了之后，才能真正挥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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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开许久未用的ipod，正好随机播放着陶喆的melody，用仅存的那一点电量播放了两遍，以前只觉得它是平平常常的一首歌，现在听着每一句歌词都是那样的感同身受。

“在我心里只能无言叹息。”

我心目中这段旋律曾经那么动听。即使乐章的最后被填满了不谐和音，即使最后连休止符都破碎地那么彻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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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前路过麦当劳，还是不停地放着那一首《天空》。在我们感情甜美时，在我们感情腐坏后，它一直重复着。

上了一下百度HI，还是你两年前的签名：i'll love u 4ever，i'll like u 4 always，as long as i'm living，u’ll be

现在只剩下讽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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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刚跟朋友聊天，说要是能回到08年的五月那该有多好，很多事情就可以重新选择。但倘若真的有时光机了，我也许还会犹豫。

因为我没有后悔。

你这两年的生日我一次都没有为你过过，一起聊聊天随口说说的计划也全都不可能再兑现了。有太多的歌还没唱，太多的路还没走。

可是我没有遗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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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还有一个世界，我和你继续着。

我右手推着车，左手伸出小拇指，你整个右手攥着它，一起走着，笑着。

麦当劳里，你拿薯条砸我，我给你去拿吸管，“小姐，请~”。

KTV里，我直视着你眼睛，一本正经地唱“从前从前，有个人爱你很久”终于忍不住觉得别扭，笑出了声。

到了夏天，你背着那个蓝紫色书包，我骑着那辆红色的山地车，约好一起去看电影。

即便你早已不再背那个书包，我的那辆单车也已经丢失了很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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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，那个世界与现实已不会再产生任何关联。

每周NBA还放着十佳球，公车里依然拥挤，我们还在为未来打拼。

这个真实的世界才配称作精彩。

而你，已经消失了，连尸骸都找寻不到。那些零星的回忆，连同那点最后的憧憬，都一起不动声色地消失了痕迹。